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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评|她们本是高山而非溪流草芥

时间:2023-11-27 来源:原创/投稿/转载作者:管理员点击:

  峭壁、悬崖,石头子儿随着身体攀爬不断掉落。“回头我怎么下去?”“你现在也下不去。”随行老师的一句话,仿佛点醒张桂梅。这早已是一条回不去的路。她扭过头,像是笃定了什么决心,一鼓作气往上爬。回不去,那就两眼一闭,一条道走到底。

  电影《我本是高山》里,艺术化的手段,让人切身处地去感受现实生活中贫困山区女孩的教育困境、底层女性面临的命运危崖,因贫富、阶层差距而产生的鸿沟。

  脆弱的电网不堪重负,断电跳闸;泥泞潦草的黄泥地面,喇叭破响、被慌乱递过去大声循环播放着电子音乐的话筒、被抱过来下蛋的大鹅无不为教育局长一脚踩进去就再也拔不出来的皮鞋“助兴”。

  山月和山英姊妹俩翻山越岭、磨破布鞋去上学。山月书还没读上几天,父亲、哥哥便商量着将她配给人家,赚哥哥的彩礼钱。山英因为家境和个人的自卑,屡次逃学、辍学,在工地挑水泥,在超市干服务员。

  无数个贫穷山村人家里的姊妹、女儿,被这些恶狠狠的字眼算计。岁月和环境长久的浸润下,她们如同温水里的青蛙,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麻木地接受周边人给自己命运的设定。旷课、逃学,家常便饭。

  电影又以一场狂风暴雨作为隐喻,破败的校舍如同浪涛中的一叶孤帆,象征着这些女孩如此孤独而脆弱的命运。

  又一场饭局,教育局长劝说张桂梅不要违背规定,给学生补课。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张桂梅吼道,你是教书,我也是教书。但我们不一样!

  山月,无法摆脱被配给别人的命运,最终被活活家暴打死。在山英因姐姐去世的放声大哭中,那些静默的女孩,好像从山月悲惨的命运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在大山中,不知道会在哪个环节被斩锄、如同浮萍野草的自己。

  《我本是高山》成功地传递到了“痛”,它切实地让人在观影时,联想到自己母辈,联想到底层女性所面临的不幸,它让人反思,反思如何才能真正帮助到她们。

  去山英家时候,她带着800块钱,披着大外套。出来的时候,钱在山英爸爸身上,外套在山英奶奶身上,带出来的只有山英;她去工地,去饭店门口,一次又一次把想放弃学业的山英捞回来;她去唐小萍家里,摔碎所有酒瓶子,把其酗酒不醒的母亲硬生生从地上拖起来,“站好!你给我站好!”她给了唐小萍母亲食堂的工作;她让女性知道怎么站起来,她把所有的女孩从延续母辈悲惨命运的悬崖边上拉回来。她把女学生们送上了那座眺望远方的山,自己却从未登上。她把女孩们变成高山,自己甘愿作溪流,向下消耗着自身,舒缓地浸润着“高山”们,用自己小小的力量带来润泽。

  同样是教师,张桂梅注定无法像城市里的老师一样,在精神层面有那么多的闪耀处。“劳逸结合”“全面发展”这些温和而理性的词语,对于大山里的女孩来说,不存在的。她们需要“残忍”,她们无路可退。救人,就是“背水一战”。她倾其一生的力量,便是为这些女孩打通能在地面上看到阳光的缝隙。这是另一些人出生时便拥有的平坦田地,却可能是这些女孩此生的高山。只有为这些女孩们争取在地面上自由呼吸的权利,她们的下一代才可能登至山腰,下下一代,才可能登至山顶。

  电影切实地记载了张桂梅的精神和气魄,但它不满足于此。它用扎实的细节,进一步描述了女孩们自身的觉醒。孩子们从黄土泥浆里捡起来试卷,跟老师一起接力将试卷和档案传递到三楼;女孩们在宿舍里互相鼓励考上大学;大家一起高喊山英加油,喊退想来抢回山英的父兄和愚昧的乡亲;女孩们的考试分数能达到一本线,却因为保守和眼界只敢报考高职,于是,她们爬上高山超越原生家庭和社会成长背景的高山,打开视野,急迫热切地渴望着新世界

  这就是从“被救”到“自救”。是贫困地区教育在当今中国社会现实中非凡意义的最佳艺术化表达,更是女性力量自身的觉醒,是被唤起的星星之火开启的燎原之势。

  但电影仍不满足于此。它又将一定的分量给予了张桂梅和学生们的彼此重塑。它体现的并非是“英雄式的拯救”,而是女性之间的互相救赎。张桂梅有个人脆弱的情感和思想的寄托,她病痛缠身、颤颤巍巍、疲惫而孱弱。她追忆恩爱的丈夫,是一个能爱人、愿人爱、内心柔软的普通人。她陷入昏迷之际,是学生们齐唱《红梅赞》,把张桂梅拉回了鲜活的现实。

  电影在两座悬崖之间的呼喊声中结束。老师们隔着大山向对岸的山英大声喊出她考上大学的消息。多年与愚昧偏见抗争的“剑影刀光”,化作三盏闪闪发亮的煤油灯。周遭漆黑,悬崖之上,但微光成炬,交相辉映,耐人寻味。

  《我本是高山》这部电影,多角度、多维度,体现了对底层女性的照拂、展示了生生不息的女性力量。在刻画这些山区女孩时,它不刻意“卖惨”,通过旁观的视角,让观众自己感受这座大山女高的“触底反弹”。它展示了不认命的女孩们在生长环境中,即便被认知裹挟、即便站在山脚,也要仰望山巅、在人生中摸索向前。

  同时,它将大众视角里的“七一勋章”获得者、“时代楷模”张桂梅还原成了血肉丰满的普通女性,这对于主流的叙事和公众的认知上都是一种焕新。

  最后,它真实地展示了社会底层女性所面临的残酷现实,停止“画梦造饼”,用一把火,去呼吁,去呐喊,要去烧掉千年的愚昧和偏见。

  如果观众坐在电影院泪目,那一定不再是被一些刻意的视听技巧催动。这,就是共情的温度。(文/陈一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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